一场自然旅行的气息

世上诸多物质中，属气味最短暂。既不能留下化石，也不能留下废墟，只存在于此时此刻此景。而世上的物质中又属气味最长久，即便往昔的一切荡然无存，某些特别的气息就像一座隐秘的机关，一旦不小心触碰到，便会打开回忆的木匣，纷纷扰扰的人事与情愫倾泻而出。

那年夏天，乘着火车从伦敦一直向北，去往温德米尔湖。车窗外天气有些阴沉，湖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，缎面般宁静的湖水与广阔的草原交织绵延。草地上，羊群稀稀落落，就像是散落的一颗颗白色珍珠。

这个被英国人称作“自家后花园”的地方，究竟会以怎样一种气息迎接我？

湖区的气温比伦敦低，一下火车便感受到一阵清润的风。候车厅的当地人并不急着走，呷了口茶，缓缓对身边的同伴说：“我闻这味道好像是要下雨了。”而我一刻也等不及要去探访眼前的湖光山色，不料还未走完一整条街，天就变了。云厚重得直往下坠，雨水作为这英伦湖畔最鲜活的气息和表达，落在我的头发上，滑到睫毛上，钻进衣领中。

但很快，太阳又欣欣然从云中探出，折射在剔透的雨珠上，光景随之幻化。天光连着水，水光又连着天，闪闪烁烁向四处荡漾，周遭像一副还未干透的水彩画。我尝到空气中夹杂着雨后草木独有的清朗，吐纳都变得通透起来。原来这就是湖区的味道。

湿漉漉的我匆匆赶到下榻的小旅店，店家一再说明，三点才能入住，早一分钟也不行。原以为只有德国人在守时问题上 “异常固执”，没想到温德米尔湖畔的原住民也是这般。等归等，他们不忘沏上一杯红茶给我驱寒。据店家介绍，这是他私藏的一种印度红茶——大吉岭，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，来自“茶叶大国”的我。

喜马拉雅的味道

坐落于喜马拉雅山脚下的大吉岭，在英属印度时期成为英国人的避暑圣地。那里高海拔、湿润多雨和温暖的气候极为适宜茶叶的生长。谷地里常年弥漫云雾，孕育出茶叶的独特芳香。

英国对印度茶文化的影响深远。出生于大吉岭西部一个小镇的英国作家乔治·奥威尔，在散文《一杯好茶》中，大谈特谈自己总结的最佳泡茶法：“任何人用到那个令人欣慰的词‘一杯好茶’时，都无一例外的指印度茶……” 而具有迷人的“麝香葡萄味”的大吉岭红茶，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成为英国贵族下午茶餐桌上的上等之物。

◬正宗的英式下午茶，少不了大吉岭的味道。

或许因为太冷，我并没有好好揣摩那杯红茶的气韵，一饮而入。茶的暖意直通腠理，又从脾胃蒸腾而起，继而隐隐约约的回甘在嘴里蔓延，撩拨鼻息。窗外仍是阴雨绵绵，没见到湖区的明丽之景固然有些怅惋，但氤氲的茶香缭绕，周身温暖妥帖，却成了眼前的一种告慰。人生的伤感与欢欣，仿佛都在山与湖之间，在晴与雨之中，悄悄地一滑而过。

直到回国后，在我生活的南方城市，不免仍会经历一些太阳流浪的日子。有没有一种可能，将气味打包，让记忆停留？或者只是站在原地，发动全身感官故地重游？

一杯温热的大吉岭春摘红茶，伴以“不腐之木”喜马拉雅雪松萃取的香氛精油，于春雨来临之时，再次打开了记忆的通道。

大吉岭茶著名的两个采收期，分别是春季和夏季。蜗居在家自煮的春摘红茶，在很多茶书中被形容成带有麝香葡萄或绿杏核果香。于我而言，它并不像想象中的红茶那般“浓墨重彩”，入口后茶香轻盈，带有些乌龙的清甘灵动。

由于是初春采摘，在早春丰沛的雨水与氤氲的雾气笼罩之下，大吉岭春摘往往会具有更加精细的风味和口感，蕴含着浓浓的柑橘类水果味、醉人的花香和青草气息。还有另一种独属于冬季的味道诱惑着鼻尖：一支喜马拉雅雪松精油与一枚有着自己独特标号的松果。